1.    一种飞翔：生命

 


为了生命，我把头发落光
谁说冬天里落叶的乔木
不蕴含力量

外表有多么强悍
内心就有多么柔软和恐慌

未写出的诗句，永远比铅印的诗歌深沉
正如哑巴的嘴唇，流淌的永远是静默的歌声
就像绽花的油菜，和恶俗的桃李争吵
比赛谁更金黄  谁更漂亮
成熟的麦子，怒放太阳的光芒

我爱，因为你爱
我沉默，因为你沉默
我品读你的痛与忧伤，燃烧诗歌的血色与折磨

我心疼百草丰茂，待你泅渡轮回
做麦子与山楂树的歌者
我观摩白雪狂欢，倾听万家灯火
“我们曾在这儿坐过”

我祈祷麦子会等待，岁月会清澈
“大地的嗓子”
饮尽陶罐之水，再为生命放歌


2.    两朵云：母亲

 


喂马，劈柴，我不周游世界
我安慰母亲沉默的腰伤
我守着犁痕爬到父亲额上

岁月如歌，年华易老
和我们赛跑的，还有时光
经年后，我们是“父母”，父母在襁褓
我不能弃他们，让他们成为孤儿
让他们在这个世界  
暮色苍茫  守望悲怆

谷堆堆起，遮住了窗户
掩饰麦子的光芒
书籍堆起，散发墨香
裹挟着亲人的心酸
和你门前红白相间的茶花纠缠

我在你的查湾，你在高岗之上
我在尘世刻下年轮，你在天堂孤独飞翔
海子是查湾的海子，查湾是海子的查湾

蓝色的天空，因你的歌唱
而浓缩，而凝聚，在荒凉的泥土
开成野花的灿烂和湛蓝

但雨水，雨水是泪滴
让我们的每一个三月、每一颗心灵
在每一个夜晚受伤


3.  三生石：旅程

 


祁连山  新疆  敦煌
青海湖的鸟群
“西藏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 ”
故乡埋人的亚洲铜
“天堂大雪纷纷　一人踏雪无痕”
德令哈  山海关  龙家营
那里你留下剪影

就像樱桃收成  堰口小镇
江南的滴水与古城安庆
就像龙眠河畔的倒影
还有在静穆里等我的兵马俑

季风在大地，开垦白云
太阳在天空，放牧羊群

断续行走，像火走在柴中
像时间走在钟上
像花开走在春暖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冰生于水，又藏于水中
由柔情而至狠心

草原的尽头，沿江的小城
我手握丰盈
握住金钱，握住俗世  
握住温暖，握住歌声与呻吟

我的指缝太大  手心虚空
我握不住开犁的故乡  与火焰里的寒冷  
握不住月亮和流水的声音
我握不住时间飞马奔腾  
握不住秃笔书写人生

我握不住街上那些孤独的人群
我握不住爱人的心——让她不再远行

4.  四姐妹：爱情

 

阳光也跑不过视线和思念
它把我漫过了整整一个雨季
爱人，今夜，我不在德令哈
爱人，今夜，你叫科卢维奇

列车不动，而思绪沿道路奔跑
我的樱桃沟，我的西乡与东关
梅苑与汉白，是秦汉的回响
泪水与分娩，是前世今生的断肠

白的是肉，血的是血，黑色是你的眼睛
蒙医生的叮咛，敌不住长安的钟声，瑞士的利刃

我的华华，我水边的阿狄丽娜
谁是你愿意相伴到老死的亲人
曾经  再无血脉骨肉的相连
是我哪一世欠你的  
这么多深情  与罪孽深重

开始爱吧！趁昙花刚刚种下
玫瑰还未吐蕊
我愿意做你的农夫
饮山泉的流水，擦农田的汗滴
用丰收偿报  星辰的光辉

开始爱吧！趁流萤依旧闪烁
月亮普照大地
列车驶不进天国和距离
惟有脚步，抵达纯粹

一颗洋葱  独自叩门的宿命
没有内心，又片片心碎
爱人，今夜，我不在德令哈
爱人，今夜，你叫科卢维奇

5.  五月的麦地：图腾

 


以梦为马，而不是龙
（尽管，你这辈子注定是属龙）
马已奔跑到他乡
到山海关，到圣洁的神的天堂
老牛依旧守着故乡
守着你遗稿的濡湿，守着你在老屋说话的回响

以梦为马，而不是龙
龙的额上，不能有眼睛
1993年，鼠辈与双龙，还有你，共一座坟茔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
走在同一道路上”
农夫和文人，都尊你是俗世圣洁的图腾

以梦为马，而不是龙
我陷在深淤泥中，没有立脚之地
我到了洪水之中，大水漫过我身
西藏喇嘛教的浮雕石刻
释迦牟尼和绿度母
润泽于众，慈悯饶益于人

就像爱人，就像友谊
就像诗歌
从此心心相印，心灵相通

朋友与青草，一茬一茬，来了又去了
惟有西川之水，25年祭奠凄凉
正如我的星光不熄，闪耀一河
正如我的残墨未销，涓滴成海洋

田园不会荒芜，且任他它蔓草、芒花与思念疯长
故乡干瘪的乳房，让贫穷和悲凉，都无处躲藏
泪水泛起25年麦子的喂养
漂泊25年无言的喟叹  
还有无尽的，不灭的
不事张扬的   纪念与怀想